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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9章 我是來揍你的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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洛銀河半晌沒說話,寂靜的山間,只聽見風呼嘯過山澗。

“你我本無冤仇,閣下來找在下的麻煩,不過是看將軍年紀輕輕,功成名就,而閣下,空有一身本領卻無處施展,郁郁不得志的心思,壓得閣下喘不過氣來。”

這人既然是個不得志的侍衛,八成是受了挑唆,那挑唆之人又八成對他說,李羨塵能有今日的成就,是得了洛銀河通神之能的輔佐。

那人聽著洛銀河的話,逐漸沒了剛才高亢的興致,眼見變成霜打的茄子,無比失落。

洛銀河繼續道:“觀閣下的骨相,閣下命數裏唯一阻礙前程的障礙,便是心緒難寧。三翻四次將得重用,卻都受阻於此。這是日久成疾,已然由虛轉實,成了病癥了。”

那蒙面人心裏驚駭,洛銀河即便曾是將軍的幕僚,也不可能對他一個無足輕重之人的過去調查的如此詳盡。只聽洛銀河又言道:“閣下數次自殘輕生,輕賤自己的性命,在下明白這非閣下所願,但……”

“先生,這……這能解嗎?”他對洛銀河已經變了稱呼。

觀骨相,看命數雲雲,不過是洛銀河半真半假的信口胡說,他只看出那蒙面人躁狂發作,猜他不是躁狂便是躁郁,定然做過輕生自殘的行徑,這會兒又失落之極,那便是躁郁癥了。

只是,躁郁癥怎麽解,當代醫學都沒得解,只能以藥控制。

洛銀河道:“藥石只是輔助。”說著,他突然又咳了起來,這次他咳得很厲害,臉漲得通紅。洛銀河自然是裝的,雖然手段有些下作……但若不刺激他,死的可能便是自己了。

果然那人先是有些手足無措,而後訥訥道:“我自詡能人,氣量狹窄,先生……不與我計較,我……”說著,他一個巴掌扇在自己臉上,道,“我有何臉面,向先生求教這些?”

說罷,他突然大笑起來,笑聲淒苦,比哭還難聽:“我有何臉面?我……對先生一介文人,逞何威風?功成名就有何用……我終歸是個卑鄙小人……”

接著,陡然轉身,騰身而起,就欲離去。

眼看他人躍在空中,不知從何處出現了另一條黑影,淩空而下。那黑影頭戴鬥笠,帽檐垂紗,壓得極低,他像是憑空出現的,不僅洛銀河詫異,饒是那蒙面人武藝高超,也被嚇了一跳。

但他應變極快,知那人來者不善,在空中便抽出腰間配刀,劈刀向他橫掃過去——意在逼退那人。誰知那人不避不讓,雙掌一合,將刀鋒穩穩夾在掌間,二人同時落地,腳步穩重。

在洛銀河看來,他二人落地之後就僵持在原地,可實際,那蒙面人接連運力三次,想將刀從對方掌中抽出來,但配刀如同粘在那人雙掌之中,絲毫不動。

此招不通,那蒙面人隨即變招,依著那人夾刀的力道,借力躍起,足尖往他鬥笠上撩去。

那人一閃,松了雙掌,向後躍去。

“閣下何人,為何阻我去路?”那蒙面人問道。

那人並沒答話,擡手摘了鬥笠。月光銀灑,映襯出一張秀美如畫的臉。

正是李羨塵。

李羨塵往洛銀河落腳的山崖旁掃了一眼,見他這會兒面色平和,想他年宴上吐血裝暈的前科,猜想他剛才那副模樣又是裝的,便收斂目光,轉向那蒙面人,語調平淡,道:“我是來揍你的。”

說罷,也不等那人反應,鬥笠在手中一翻,劈頭就向那人臉上劃去。

一頂草編的帽子,本極為脆弱平常,但在李羨塵手中,則像是削金段玉的輪刃,銳不可當。他每一招雖然看著平常,可角度刁鉆,出手極快,那蒙面人總是躲不過,一會兒的功夫,已經被鬥笠扇了好幾下。

李羨塵來了,洛銀河心裏頓時生出一股安全之感,那二人打得火熱,他索性揣手看熱鬧。

以他三腳貓的武功修為,眼睛幾乎跟不上二人的動作,可他依舊瞪大了眼睛去瞧,眨都不舍得眨一下,心道:金庸大俠誠不欺我,摘葉飛花,皆可傷人,原來是真的。

十幾招頃刻過去,那蒙面人心知不敵,數次想虛晃一招逃走,都被李羨塵擋了回來。他見李羨塵大有與他纏鬥到底的意味,索性做出困獸之勢,鋼刀舞得如同驚天的罡風,洛銀河只在一旁看著都覺得心驚膽寒,別說是刀刃,只怕舞動兵刃生出的風都能將皮肉割出個口子。

但偏偏,那些淩厲招式到了李羨塵面前,便似被洩了勁道,不是使不全、打不中、就是被逼變招,化解得十分游刃輕易,十餘招之間,李羨塵已經用鬥笠扇了那蒙面人五六個耳光。

比武打臉扇耳光……傷害不高,卻極為輕賤對手。

終於,蒙面人氣惱,不再還手,將配刀往地上一擲,道:“要殺便殺,反正我生無所戀,何苦這樣折辱於我?”

李羨塵也停了手,冷聲道:“林大人,聽幾句閑言,便欲對一個讀書人痛下殺手,不配本官磊落對待。”

那蒙面人微微一怔,扯下蒙臉巾,頹然道:“原來李將軍早就知道下官是何人,要殺要剮,隨便吧。”

他不扯黑巾只是顯得極為喪氣,這一扯,洛銀河差點笑出聲來。

借著月光,看得出這人已經不甚年輕,三十多歲,他雙頰紅腫,被李羨塵扇得如同豬頭一般,看不真切原有的面貌,只是大概分辨出——他是都城宣慰史司的指揮僉事,林曉。

宣慰史司,若是放在郡縣,極有實權,但在都城中,卻著實是一個尷尬,大事做不得主,小事又犯不著去管,難怪他郁郁不得志。

李羨塵見他一副要殺要剮悉聽尊便的模樣,嘆了口氣,向洛銀河招手,道:“銀河,你方才說他的病,能治嗎?”

好啊,這人一早就到了。

洛銀河走到李羨塵近前,瞥了他一眼,道:“原來將軍一直躲在暗處看戲?”

李羨塵先是一楞,沒想到他開口便是這樣一句,隨即一笑,道:“看你游刃有餘,精彩的很,不需要幫忙。”

洛銀河沒理,轉向林曉,道:“林大人近日到底聽了什麽閑話,這樣大費周折的設局來尋在下晦氣?”

林曉低著頭,不願說話。

如今他抑郁發作,所幸,看樣子病征不重,洛銀河放柔了聲音對他道:“林大人,需得先駕馭自己的心情,才能大放異彩。”

林曉擡頭看洛銀河——他的語調好像有一種魔力,雖然很柔卻給人堅定的支撐,忍不住便想把事情講給他聽。

林曉有個妹妹,被禮部尚書施平納進府裏,做了偏房。施平時而家宴款待,閑談一些朝中之事,幾日前,他在府裏設宴,獨請了林曉。酒至微醺,他提了兩句閑言,叨念讓洛大人孤身上路,若是路上遇上歹徒,喪了性命,李將軍怕是要失去神助,這些年的好運程,大概要到頭了。

說者有心,聽者更是有心,林曉早就懷才不遇,眼熱李羨塵年紀輕輕,成就斐然,他被施平說得鬼迷心竅,便暗中籌謀,通過江湖上的關系,出錢請了十來名盲眼的殺手,籌謀了這次行動。

他一心想著,若洛銀河當真如傳聞中那般神機,一舉便能讓李羨塵折翼。

洛銀河聽完,暗呼自己好運,林曉躁狂發作想來是有些日子了,剛剛若不是自己的言行恰好刺到他的痛處,他轉而抑郁,可能……

嗯……自己也是死不了的,有李羨塵在。

事情講完,李羨塵和洛銀河對視一眼,施平這番作為,背後便是梁玨。他先是相府中向洛銀河示好,後又讓春燈節祭祀順利進行,一來是為了讓洛銀河掉以輕心,二來,洛銀河禦前當紅,若是在都城中遇害,必得引得皇上徹查,是以,才想出了這麽個拿別人當刀子的下作伎倆。

只是梁玨一黨挑唆得極為隱晦,沒留證據。更甚,蒼蠅不叮無縫的蛋,若非林曉心魔深重,還真不一定能著了他們的道。

林曉說完站著不動,神色頹唐,忽然,他臉上的表情變得猙獰起來,下一刻竟滾倒在地上,把洛銀河下了一跳。

李羨塵搶上前去搭他的脈。手剛剛碰到林曉的脈搏,林曉的身子就猛地抽搐起來,鮮血大口的從口鼻中湧出,眨眼功夫,便死了。

李羨塵嘆了口氣,道:“梁玨根本就沒想留他活口。”

洛銀河哪裏見過這等陣仗,那是活生生的一條生命,剛剛還在跟他說話,這會兒竟死得這般慘。

他一時緩不過心神,呆楞楞的看著林曉死不瞑目,滿臉血汙的屍體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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山崖邊,兩人一馬,一具屍體。

李羨塵將林曉的屍體殮起來,安放到崖邊的一棵大樹下,翻身上馬,到洛銀河身側,把手遞給他。

洛銀河木訥的將手伸了過去。

他的手剛搭在李羨塵的手上,還未反應過來便已經跨在了馬上,李羨塵雙臂一攏,握住韁繩,洛銀河頓時回神了——他被李羨塵環在懷裏,極不自在。

馬兒信步行在山路間,洛銀河身子僵直,雙腳懸空,手更不知扶在哪裏,騎在馬上,簡直比走路還累。

忽而,他只覺得腰間一緊,李羨塵一手扯著韁繩,似是為了給他個依靠,另一只手搭在了他腰裏。

猝不及防,洛銀河便想去扯韁繩,手不偏不倚,正好抓在李羨塵握住韁繩的那只手上。他也不知為何,下意識條件反射似的將手彈開,人卻一個栽歪。

腰間的手頃刻間又緊了兩分,李羨塵的聲音在他耳畔響起:“莫要摔了。”

“添宇……剛剛被人圍攻。”

“他無礙的,尋常的殺手奈何不得他。”

寂靜的夜,洛銀河耳畔除了風聲和馬蹄聲,便是李羨塵幾不可聞的呼吸聲。

渾渾噩噩,亂了心思。

洛銀河腦子裏一會兒是剛剛林曉嘔血的畫面,一會兒又被李羨塵的呼吸聲引了主意,他就想找些話說:“將軍……為何會來?”

身後李羨塵似乎偏頭看了他一眼,才道:“那日朝上,梁相刻意將你我分開,想也知道,居心叵測。”

誰知李羨塵一開口,二人咫尺之距,他口中呼出的氣息,盡數吹在洛銀河脖子後面,又暖又癢,他微一縮脖子,忽然覺得耳根有些發燙……。

心裏坦蕩,扭捏什麽?洛銀河暗罵自己。

李羨塵不知道他的心思,見他貓在馬背上,不說話,全然沒了剛才獨對林曉時的沈穩氣韻——八成是見林曉咫尺間暴斃,驚到了。難得見這人悄咪咪的不做聲,有些好笑,又有點可憐。

他便想出言分散他的註意,道:“這幾日我留了暗衛跟著你,果然看見,你們前腳出城,後腳便又有一縱小隊跟上。”

“在下才出城一日,即便立刻收到消息,難不成將軍一日行千萬裏折回來的?”

靜了半晌,李羨塵突然輕笑一聲,閉口不言了。

他當然不是日行千萬裏,而是算準了洛銀河出城的日子,提前幾日便往回折返,來迎他的。

本來也沒想瞞他,只是……他向身前這人看了看,話茬子這麽嗆人,倒是少見,是在怪他沒一早提醒麽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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作者有話要說:

洛先生近日小脾氣見長?

李羨塵:想給你個驚喜,還給出不是來了,唉~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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